几乎是一夜之间,“超级水果”(superfruit)这个2004年前后开始在美国变得炙手可热又蔓延至日本、英国和北欧的概念,在这个夏天,刮起了一阵中国旋风。
即使你还没有听过超级水果的说法,但对于生活在北京、上海和广州的人来说,一场突如其来的“蓝莓热”却已经近在眼前。2007年,王家卫的电影《蓝莓之夜》在国内上映时,绝大多数中国人还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蓝莓,成为一种为营养学家大力推荐、为时尚人士狂热追捧的水果新贵,迅速在高端水果消费市场中站稳了脚跟。以往只在高档超市的外国食品货架中偶得一见,主要以果酱、甜点和速冻形式呈现的蓝莓,如今被装在125克包装的透明塑料小盒里,鲜活地走进有机食品和保健品专营店,走进家乐福和沃尔玛,也走进农贸市场里的水果摊。与之相伴的,则是各种蓝莓果汁、蓝莓酸奶、蓝莓酒、蓝莓果干的广告,频繁地出现在电视里、报纸中、公共交通工具上。在京城这几年新兴中产阶级聚居区之一的太阳宫,最繁华的一条马路上,不到100米的距离,便是两家新开张的蓝莓产品专营店,密度仅次于房地产中介公司。
蓝莓好吃吗?虽然食无定味,适口者珍,但即便是经过精心选育的优良品种,蓝莓相对于传统的水果如苹果、柑橘和香蕉,也嫌过于酸涩。对甜美的追求,本是人类漫长进化历程中的“基因”本能,因为那甜味的源头——糖——对于生活在非洲丛林中的人类祖先来说,意味着维持生命的宝贵能量动力。而蓝莓独特的蓝紫色,也在挑战着人类百万年来形成的食物审美观。在哺乳动物中,人类拥有异常敏锐的红色视觉,因为那鲜艳夺目的红色、橙色和黄色,代表着成熟的果实。与之相对应,蓝紫色则被更多地与危险和苦涩相关联。
事实上,这种对传统水果口味和审美习惯的颠覆,在对于大众来说过于科学化和艰深的“抗氧化”概念卖点之外,几乎成为识别超级水果们的一个共性:莓类浆果通常相当之酸,石榴和山竹的果皮苦涩不堪,猕猴桃的外表毛茸茸甚不讨好,至于被炒作到神乎其神的诺丽果,在《洛杉矶时报》记者艾米丽·索恩(Emily Sohn)的描述里,“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尝起来,都跟大便差不多。如果不是制成果汁,很难相信有人愿意下咽”。
在惯常的叙述中,超级水果的流行,常常被归因于日益受困于衰老和与衰老相关的各类疾病的现代人对于健康的主动追求。“抗氧化物”、“多酚”、“类胡萝卜素”、“花青素”、“白藜芦醇”……这些令人费解的科学术语反而成为被追捧的关注点,媒体、水果产业和一些所谓的健康专家充满热情地宣传着超级水果“已经为科学所验证”的神奇魔力——抗衰老、抗癌、预防心血管疾病、有益视力,而公众则被描述为一群人数日益增加的、随时愿意打开钱包、为更健康的食物和生活方式埋单的人。
然而,当我们追根溯源,探寻超级水果流行的原因所在,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上面那些,并非是真相的全部。在资本横流的后现代社会,人的需求已经越来越商品化。我们以为自己迫切需要的、愿意为之付出更高代价的许多东西,其实投射的,并非是自己的欲望,而是商业力量在不知不觉间加诸我们的已被扭曲的价值观。
尽管来自异国他乡、以往不为人所知的超级水果们常常被冠以“大自然母亲的馈赠”这样的形容词,但事实上,“超级水果是被有意制造出来的,而不是从树上凭空长出来的”。《新营养商务》(New Nutrition Business)杂志主编、《成功超级水果战略》(Successful Superfruit Strategy)一书作者、著名食品行业分析专家朱利安·梅乐廷(Julian Mellentin)对本刊记者指出。超级水果的流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合谋,只不过,这一次,共谋者的队伍里,多了许多来自科学界的声音,让它显得格外权威可信。
在梅乐廷看来,作为一种挑战传统水果口味审美习惯的水果,蓝莓在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开始流行,最重要的是它的象征意义。“作为迄今为止在全世界最成功的超级水果的代表,蓝莓是一个符号。”梅乐廷说。在这个符号的背后,是产值高达数千亿美元的全球水果产业势力范围的重划,是一场水果新世界与旧世界体系此消彼长的斗争,更是现代人在科学、健康、财富、政治的多方角力中,在现代生活方式的利弊共存里纠结挣扎的现实困境。
尽管直到这个夏天,大多数中国人才第一次听到超级水果这个概念,但事实上,早在17年前,当中国的果园面积超过643万公顷,产量突破3000万吨大关,双双跃居全球首位之时,这一场超级水果的世界大战,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告诉你一个水果的故事——
水果霸主 舍我其谁也?
中美水果相见 剑拔弩张
猕猴桃蓝莓未来的黑加仑 超级水果是怎样炼成的?
超级水果需要营造一个令你信服的理由